看来她嫂子没吹牛……”
姜玉英一把抢过那两张打着鲜红分数的试卷, 声音因激动而拔得更高:“看看,大家都看看,我说什么来着?我们家连馨就是这块料,一年级就是浪费时间。李老师,这下没问题了吧?跳级,必须跳级。”
李老师看着分数,也无话可说了。
成绩摆在这里,确实远超一年级水平。
她点点头:“成绩确实很好。我会尽快把情况上报教务处,办理跳级手续。”
刘姐看完了张连馨跳级测试的热闹,一路小跑回了家。
“妈,妈,您猜怎么着?”刘姐还没站稳就急吼吼地开口,脸上因为兴奋和快步走而泛着红晕,“那张连馨,真考过了,数学九十九,语文一百。人家老师当场就说了,给办跳级。”
“瞧瞧,我说什么来着?”马大姐停下手上的活计,“张连成那几个弟弟妹妹,有一个算一个,看着吧,将来都是有大出息的。”
刘姐连连点头,凑到马大姐身边:“可不是嘛,您没看见姜玉英当时那样子,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。不过话说回来,这张连馨要是真成了才,以后当了工程师、干部什么的,她姜玉英不就是功臣?可不就等着享清福了。”
这话一下子戳到了马大姐的话匣子上。
她停了手上的动作,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感慨:“人活这一辈子,图个啥?年轻时候拼工作,争先进,那都是虚的,到老了,你就知道了,什么都是假的,只有孩子是真的。”
马大姐掰着手指头给刘姐数落:“你看咱们厂里,那些没孩子的老职工,老了什么样?病了床前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,有点好东西都没人惦记着给你送一口,孤零零的,看着就心酸。你再看看那些儿女有出息的,老了那是真享福,儿子闺女在跟前围着,端茶送水,嘘寒问暖。有点头疼脑热,几个兄弟姊妹抢着来照顾,还生怕排不上自己、显不出孝心呢,那才叫天伦之乐,那才叫没白活。”
她说着,叹了口气:“唉……要不是当年生你小妹的时候,伤了身子骨,落下了病根,再也不能生了……我跟你爸,怎么也得再生他个七八个,人多力量大,兄弟姐妹多了,互相有个帮衬,走到哪儿都不怕。”
刘姐知道,她妈心里一辈子最大的疙瘩,就是没生个儿子。
马大姐一连生了三个女儿,刘姐是老大,下面还有两个妹妹。生小女儿的时候难产,差点没了命,虽然最后母女平安,但医生明确告诉她,身体亏空得太厉害,不能再生育了。
从此,没给老刘家留下个根就成了马大姐一块无法愈合的心病。
尽管丈夫老刘从来没埋怨过什么,反而常常宽慰她女儿一样好,但马大姐自己绕不过这个弯。
刘姐凑过去挽住马大姐的胳膊:“妈,您看您又说这个,亏您还是妇女委员呢,生儿生女都一样,我们姐妹三个不也挺好?我和妹妹们不也孝顺您跟爸?再说,现在厂里谁不说您能干?工会里里外外哪件事离得了您?您可比那些光会生儿子的强多了。”
马大姐被女儿这么一哄,心里舒坦了些,但心里还是有遗憾。
她反手拍了拍刘姐的手背,扯出个笑容,语气却还是有些发涩:“妈知道,你们都是好孩子。妈也就是这么一说,就是有时候想想,要是能有个儿子,将来也能顶门立户……哎,不说了不说了。”
她挥挥手,像是要把这扫兴的情绪赶走,重新把话题拉回到张家和姜玉英身上:“姜玉英自己没生,现在当然能把小姑子小叔子当宝似的捧着。等她以后自己生了孩子,你看吧,说不定就不是这个光景喽!”
马大姐语气斩钉截铁:“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,那才是心尖尖上的肉,那才叫真的不一样,到时候,心思肯定全扑在自己娃身上,好吃的、好穿的、好用的,紧着自个儿的先来。那张连成的弟弟妹妹?哼,能顺带着管管就不错了,还能像现在这样掏心掏肺、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处都堆给他们?难喽。”
刘姐听得一愣,仔细想想,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。
马大姐最后说道:“所以啊,闺女,咱们看热闹归看热闹,心里得明白。这世上,最靠得住的,还是自己生的,从小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感情,别的,都是锦上添花,说变就变。”
—
周末,韩里从子弟学校回来。
一进门,他的侄女在等他。
没错,就是黄豆。
韩里弯腰摸了摸黄豆的脑袋。他实在想不明白,嫂子和哥哥为什么要把狗当女儿。
一个荒谬又让他有点担心的念头冒了出来:难道是因为哥哥生不出孩子?所以嫂子才用小狗来弥补遗憾?
他在学校里听那些大孩子偷偷说过一些模糊不清的话,好像生不出孩子是件很丢人的事情,尤其是对于男人而言,他心里顿时有点沉甸甸的。
这时,林颂从屋里出来。
看到韩里对着黄豆发愣,笑了笑:“回来了?”
韩里收回思绪,点点头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