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亩三分地站稳脚跟,挣的银子虽然没有外出做工多,可一家子老少都在跟前,倒也填补了这点遗憾。
直到年后他才听到了一点风声,他哥镇上的教书先生给人顶了。
据说是一个比他哥小了十多岁的年轻人,还是当年考童生的案首,不论从哪方面看,那人的前程都强于他哥。
东家理所当然乐意结交更有前途的年轻人,对方来谋生计,便毫不留情把丛信辞了。
丛孝听了后直呲牙花子,小地方的人就是这么不讲究,可他也不是什么地主乡绅了不起的人物,也没那个能耐帮他哥说两句话,技不如人,只能自认倒霉。
好在他哥在老家还有几十亩良田,经营得当过日子没问题。
哪成想丛信回到乡下跟变了个人似得,一蹶不振,镇日喝得醉醺醺任事不理,妻儿也扔在了一旁不管不顾。
丛三老爷跟丛孝找他谈了好几次,希望他振作精神,从头来过,家里还有这么多地呢,又不是活不下去了。
可对丛信来说,失了镇上的差事重新做回风里来雨里去的泥腿子,他这一生便没有了任何指望,活着只剩了一张臭皮囊,远不如醉生梦死来得痛快。
每次说着说着,丛信头一歪打起了呼噜,这两人也就说不下去了。
回到老家的林氏倒是把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,自作主张从族人那里拿回来十亩田,打算自耕自种当作一家三口的日常嚼用。
想法没问题,做法也没问题,就是做事的人有很大的问题。
第186章
林氏做农活没得说,手脚麻利,尽管做了几年体面的教书先生家的娘子,可骨子里的本能还在,上手也快。
可也仅限于妇人能做的事体,如耕地、挑担,还有后续的拉板车、卸稻谷、碾场……
一大堆力气活都不是妇人能做的,没有一个成年男子担着,一场农忙下来能把一个鲜活的妇人磋磨死。
之前没分家时,丛信想方设法躲懒不下地,做的事也不多。
可上头有他爹和小弟担着,两个男人包揽了家里的所有重活,他这个可有可无的废物也就无关紧要了。
眼下分了家各人顾自个的门户,谁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和义务跑他家来帮忙。
再来说丛文,长到如今十七、八岁的年纪,下地的次数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。毫不夸张地说,比他小了七岁的青果在农活上都比他拿得出手。
他在念书上虽然勤勉,那也只是相比农家和镇上的孩子,真要说在科举上有所建树,那还早得很,小地方出个读书种子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就拿眼下的春耕来说,在这样阴凉潮湿的天气,丛三老爷的一把老骨头可下不来地,可大儿子青皮已能当半个大人使唤。
青皮牵牛绳,丛孝一边扶犁头,一边给儿子讲解耕田的要领,怎样使巧劲,怎样借力,不能走得太快伤到脚,也不能慢吞吞累着老水牛……
农家人就是这样一代传一代,年长者手把手教导青葱少年如何干农活。
等到少年单薄的身板长得厚实,他便能顺利从父辈手中接过犁头的把手,箩筐上的担子,一步一个脚印,肩负起养育妻儿的重任。
阴雨绵延的天气干活不利索,丛家父子颇费了几天时间犁田,之后只等着秧苗长高了好栽秧。丛老七家事事安排妥当,丛老五家则像无头的苍蝇乱得团团转。
林氏牵牛绳,丛文扶犁头把手,两个人披着斗笠、蓑衣在水田里艰难穿行。
可这两人之前哪里做过这种事,一个连水牛都牵不稳当,只会甩了鞭子使劲抽,一个扶着把手不知道从哪个方向下手。
两人在田里拉磨似的转了一上午,其间还摔了几跤,灰头土脸混似个泥人,田里的皮都没破一层。原先什么样,现下还是什么样,至多添了些被人和牛踩出来的杂乱无章的脚印。
母子俩折腾得蓬头垢面,老水牛也气喘吁吁一身烂泥巴,倒给周围一圈忙碌的人添了无数笑料。
“童生家的娘子和公子在家闲着没事干,跑田里耍把戏来了?”
“我看是好日子过腻歪了,没事找事,这母子俩压根就不是干农活的这块料,何苦白白糟蹋他家的老水牛?”
丛孝在家里坐立不安等了一上午,晌午时听人说了几句,吃过饭后踌躇良久,终是长叹一口气,光着脚披上蓑衣去了老大家的水田。
他要真在家里坐一整天,都不用等到明天早晨,今儿晚上就要被骂地狗血淋头。
更过份些,说不得就有那些好打抱不平,爱多管闲事的长辈打上门来。
说他年纪轻轻当人小叔的,竟然眼睁睁看着嫂子、侄子在田里闹笑话,有功夫躲在家里偷懒,不想着上去帮两把,这不是丧了良心是什么?
乡土社会就是这样,没人跟你讲前因后果,那些人只会抓住眼前的错误不放。
不管你有多少苦衷,多少为难,逮着那个能填补窟窿的人使劲便是了。
丛孝替换了侄儿,让他在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