会是什么?新的医学报告?还是…
“一桩让我个人始终有些在意的旧案。”君舍的声音柔柔地砸下来。“一个东方人,在我们脚下的这座城市里,迎来了并不平静的永眠。”
那喟叹语调,仿佛在追忆一段只有他们两个人才知晓的,这座城市里最埋得最深的秘密。
男人顿了顿,欣赏着她因“永眠”二字而睁大的黑眼睛,又吐出下句话来。
“用更专业的说法,非正常死亡。”尾音轻飘飘的,却在本就窒息的空气里慢慢下沉、暗暗发酵,压迫感如蛛网弥漫到每个角落里去。
俞琬的视线死死钉在档案袋上。
伊藤贞夫。
不再是盖世太保总部那回,匿名尸体的伤口特写,这一次他点名了,赤裸裸摆在她眼前。
那个名字,像一根淬了毒的针扎进记忆深处封存的角落里去,全身血液冻结住,连指尖都倏地僵硬了。
他知道了?不…他只是点名了死者。
她不能动,不能颤抖,连睫毛都不能,更不能移开视线,任何异样,都会在君舍面前做实了她心里有鬼。
或许他真的只是在按部就班推进调查,她在心里反复告诉自己。
俞琬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缩成一个胆小善良的女孩该有的、或许有些过度的惊惧。她看着君舍以近乎虔诚的姿态缓缓翻开档案:
第一页掠过,基本信息,死亡地点,时间…
第二页——
一张全身尸检照映入眼帘。解剖台上,惨白的躯体像被钉住的昆虫标本一样陈列着,旁边还贴着一个微微卷起的案件编号。
俞琬的胃部猛地一抽,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拧了一把似的,她见过太多尸体了,医学院充满福尔马林气味的解剖室里,在伤兵医院里,但这一具…不太一样。
这是她亲手制作的“标本”——那个心跳如鼓的夜晚,在极致恐惧与孤注一掷的杀意碰撞之下,她亲手结束了这个生命。
那份记忆明明已经被埋起来了。
事情已过去好几个月,镜头角度也和那晚视角截然不同,但看到它的一刹那,那些细节还是瞬间破闸——镜片攥在手里的触感,刃口陷入颈后的阻滞,鲜血溅上脸颊的温热,腾地一下全都朝她扑过来。
她强迫自己去看。
一个“胆小却敬业”的医生,面对这样的照片时,应该是强忍着不适、却仍努力观察的。
微微发促的呼吸下,她在心里对自己嘶喊:这是伊藤贞夫,一个侵略者,一个刽子手,你的手很稳,你的选择没有错。
但寒意还是不受控地窜上来,这照片如此清晰,直直摆在她眼前……君舍到底想让她发现什么,还是和之前一样,在等待她露出破绽?
女孩的嘴唇不自觉抿紧,血色褪尽,像被雨水打蔫的白芍药花瓣,风一吹就会破碎。任谁看了都会相信,这样直白的死亡展示,让她随时都会晕厥。
她能感觉到君舍的视线落在她脸上,像解剖刀一样游走,仿佛要剥开皮肤,看到内里痉挛着的神经似的。
这是一场典型的刺激性讯问。
君舍用余光审视着她。
她的呼吸变浅了,但还算规律,眼神有点僵,却没有激情杀人者的回避,没有职业杀手的冷漠,也没有罪犯在突击罪证之下,那种恐惧东窗事发的过分惶恐——
很好,符合胆小医生该有的反应。
他指尖翻过一页。
第二张,面部特写,空洞的眼睛大张着,仿佛还在隔着照片质问着她,女孩的目光和受惊的雀鸟般一触即离。
是医者对死亡的本能敬畏,还是凶手不敢与死者对视的回避?她自己都分不清,更遑论观察着她的君舍。
第三张是颈后特写,时间仿佛在这一帧定住了,
那晚杀死伊藤,她混乱得根本不敢再去看一眼,现在细细打量,才看清那创口边缘整齐得像用手术刀在无影灯下完成的,嵌在颈椎骨棘之间一毫米的缝隙里,像用卡尺量过似的。
如果让她再来一遍,她定然做不到。
呼吸停了一瞬,血液在耳朵里轰鸣,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的搏动,既沉重,又缓慢——
她把全部意志力都攥在手里,逼着自己目光不飘忽,连气息里的颤抖,都被强行压下来。
最后,女孩索性让视线凝固在照片边缘咖啡渍似的褐色斑点上。
他在试探,但不要过分害怕,如果真有证据,你现在一定已经在福煦大道的地下室了。
“看这里。”君舍的声音切进来,指尖点在那个创口上,那感觉,却像点在了她自己的后颈上,让她汗毛倒竖。
“法医说,这里有个很微妙的位置,损伤特定神经能让人像断线木偶一样倒下,而要准确刺入这个缝隙,需要对人体结构非常熟悉,手法必须快、准、狠。”
他抬头看她:“你觉得,什么样的人能做到?”
眼里闪着好奇,像个请教几何的优等

